六七十名有医学背景或专业经历的志愿者24小时在线,给公众做用药科普
建群互助鉴别真伪,用陪伴缓解焦虑
■本报记者 杜晨薇
从2022年12月初到现在,不足一个月时间里,微信里叫作“新冠答疑互助”的群组,已经扩展到第8个。
高峰时期大约在12月末尾,8个群全部满额,足足有4000人。但群组帮助过的人并不止于这些,期间陆陆续续有人康复退群,又有新的群友加入,至今仍在滚动变化。
群组的组织者也是一群素昧平生的人。他们约有六七十人,绝大多数有医学相关的背景,或是有专业志愿服务经历。建群的目的是为了给公众做一些用药的医学常识科普,也帮助大家鉴别一些网络信息的真伪,减少谣言的传播和不必要的恐慌。
然而一段时间里,群组的作用和局限似乎都在实践中放大。普遍存在的用药误区、信息焦虑以及对疾病未知的心理困境,都在这数千个患者样本中呈现出来。
到最后,志愿者们已经很难概括地描述这些微信群所承担的作用。“也许就是陪伴。”志愿者阿银说。
面对共同的敌人,群里的每个个体,都不再是一个人战斗。
最大问题是凭经验乱服药
起初群组扩张得极快,尽管只是依靠线上好友口耳相传,有时一天就能入群上百人。“足见大家多么急于想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这个病毒。”志愿者苗鑫垚说。
最高频的问题集中在抗生素上。一些病友或其亲属从出现症状第一天就开始吃头孢。许多人好奇,我“阳”了能吃抗生素吗?阿莫西林是抗生素吗?还有群友问,我一次性吃了很多药,现在该怎么办?
“起初我们以为群里出现最多的情况,应该是大家不知道怎么用药。后来发现,更大的问题是凭借经验乱服药。”阿银说,志愿者在群里,经常需要从头给大家讲解,细菌是怎么回事儿,病毒是怎么回事儿,为什么以前扁桃体发炎时吃过的抗生素,现在治不了“刀片嗓”。“有些群友对抗生素的使用还存在很大的误区,不少人甚至弄不明白抗生素究竟是治疗细菌感染,还是病毒感染。”
而几乎每天、每个群里的驻群医生和志愿者也都会不厌其烦地提醒群友:相同成分的药不能叠加吃。“这也是一个较普遍的情况。人们过去从医院里开药,都是医生说吃什么就吃什么,缺乏对药物原理的基本认识和了解。这次感染病毒后,自主用药的问题全部暴露出来了。”
不过最近一段时间,一些群友之间开始相互传递“吃药看成分”的观念。“药不能乱吃,大家开始形成了这样的意识,这说明我们还是做了一些有意义的事情。”阿银说。
心理安抚消除恐慌
群组的工作时间是24小时的,这得益于一批海外志愿者的参与。
志愿者陈星合目前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,群组建立后,是他邀请了几位在哥伦比亚大学医学中心学习临床、护理、公共卫生等相关专业的同学,一起参与到群组的夜间互助工作。
夜晚的群组,并不比白日冷清。相反,群友的提问往往更急迫,情绪也更紧张。那些白天也有的症状,到了深夜似乎更加让人难以忍受。“后来我们发现,很多群友需要的就是陪聊。你一连发十条、二十条消息过去,仔细地问他情况怎么样,或者安抚他就发烧两三天确实不一定压得下来,他过一会儿就不吱声了。大概率是情绪稳定睡觉去了。”
阿银总结了群组最有效的工作策略之一:心理安抚。她说,多数群友并不真的需要你为他们做多么专业的判断,他们需要的更多是一种“肯定”。“他们想知道,是不是大家都这样。如果发现自己不是个案,立马就可以消除恐慌。”
还有一些群友会拿着医院的检查报告,来询问自己这个指标异不异常、严不严重。“其实医院早就给过他们诊断结果了。但大家仍然需要一种来自群体的确信。”阿银说。
年轻人或许需要的是悉心安慰,但老年群友并不完全相同。“或许是因为老人去一趟医院更困难,能够获得的医疗信息和资源也更少,常见的一种情况是,并不需要拍CT的年轻人去拍了,需要拍CT的老年人反而没去。”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,志愿者们根据症状描述,劝说了不少老年群友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。
善举和爱心传递下去
群中有些规律具有普遍性,譬如:群里的年轻人多于老年人,相当一部分老人的症状,是由子女代为转述的,但一些子女很难提供关于自己父母病情的有效信息。阿银说,老年人的信息不对称、对既有认知的坚持,以及与子女之间缺乏有效的沟通联系,都会使他们在面对这个病毒时,变得更加脆弱。
为推动信息对称,群里的志愿者尝试做了一件事情——建立《新冠互助指南》共享文档。志愿者连天一说,文档根据大家在感染前后可能遇到的问题,整理了一系列有价值的官方信息和专业信息,包括如何准备物资、身体出现症状怎么办、可以选用哪些药品、如何避免传染家人等。
为了方便患者就医以及有效利用互联网诊疗平台,文档后续又增加了一个“上海线上问诊渠道”的章节,截至目前已经获得了1.6万次的浏览。“这或许能够帮助一些朋友更有效地选择信息,更有准备地去面对这场看不见战场的战斗。”连天一说。
近期,退群的人增多了。一些群友临走时会把家人、朋友拉进来,顺便留句言,表明自己“已康复”“希望把宝贵的咨询位置腾给更需要的人”之类。
其中有一位中年群友,离开之前郑重地留下一大段话,大意是:“感谢凌晨依然值守的医生、志愿者,为我答疑、指导用药……诸君虽不知名也未谋面,但我会永远铭记在心,并将善举和爱心传递下去……”
志愿者刘海婷说,其实群里的志愿者们大多都已经感染过一遍了。当群友们发着烧、哑着嗓子在群里等待志愿者回复时,对面的志愿者,或许也正含着体温计、吃着退烧药,抖抖颤颤地打字。“但我们都愿意把这件事情做下去,因为被需要。”刘海婷说。